今年,随着疫情防控的放开、二十大后更加看不到政改的可能、国内经济也同样面临严峻形势等等,社会陷入新的困局——处于某种不知所措、看不到前路和希望的“迷雾”中。
2023年是什么样的一年?
《莽莽》在去年新年献词中写道:2022年是“抗争元年”。而2023年是否延续了这一历史进程?
我们看到自解封后,去年人们的那阵愤怒渐渐消退,尝试改变封控制度乃至政治制度的呼声再次降到最低点,仿佛一夜之间,当初的愤怒随着健康码、核酸亭一道消失与拆解了。官方应势抹去了三年苛政人祸之公共记忆,人们很快拥抱了解封后重获“自由”的生活,宛若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梦魇则变成生活里的一道影子,挥之不去。
转向海外,今年以来线下集会抗议式微,公共场域的线下抗争行动与去年相较急剧萎缩。去年站出来的人,仍然继续愿意投身于行动者有几何?
当今运动浪潮退却,留下来的人们自建组织,希冀能够抵御这股政治行动的“冷却潮”。
去年我们在新年献词里提出来这样的愿景:“带着这份(对明天的)想象,我们可以时刻意识到,这些我们在乎的价值理念,在今后的抗争里会被不断反思与实践,在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团体里,我们将一道保存与守护这些珍贵的火种。”
在今年我们看到“民主讨论决策”、“包容异见”、“去中心化”等等的价值和理念在海外新生代的社群与组织中不断被尝试和实践,在当下中国政治环境中被压制与稀缺的公民社会、自治组织的雏形渐渐萌芽与生长。
“民主自由的价值”不是一句单纯的口号和空虚的幻想,亦不会自动降临在一个民族和国家,唯有在细微的个人、组织中通过具体的实践和不断的训练才能被真正理解。
2023年接续了2022年的运动星火,怒火与街头抗争逐渐向日常式的连结、反思和新的公共生活过渡。
过去从未有过“民主训练”的普通素人在这一年间学习这些经验,但这同时也带来了新的困惑。不少组织在这一年中面临着发展、转型的困惑,身处其中的人开始发问:我们是谁?我们要做什么?
这些问题背后的考虑因素多为如何定位组织(一群人)想要做的事情,实现的目标和价值;在此基础上如何来寻找人脉和资源;如何分配资源等等。
除此之外,根据媒体报道,有的组织面临着本地议题设置能力不足的问题;有的组织则尝试通过办影展或沙龙等方式希望“将运动浪潮转换为更常态化的抗争”以及尝试与跨国组织建立连结与合作;也有在浪潮中面临解体和失败的组织成员坦诚转型中面临的规则制度的重要性等等。
《莽莽》也正如此。这一年中,团队对以上这些议题也有过不断地讨论,咨询意见,但即便如此,我们仍然会感到十分困惑和有压力。
“迷雾”笼罩,不知前路。这是我们这一年来的困惑,或许也是许多同路人的困惑。
然而毫无疑问的是,《莽莽》已经属于民间力量中的一员。而认清这一点,会给我们的未来指出方向。一个正常的社会之舆论肌理中,应当既有专业媒体又有民间团体力量的声音,两者相互扣环,共同构成我们生活的“公共性”。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壮大这股民间的自治、发声以及行动力量,它是更大的公民社会的底色,也是我们的希望之所在。
2023年也让我们对于“抗争”本身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和讨论:到底何为“抗争”?
除去上街抗议、建立社群组织外,更细微的抗争亦发生于个人在这其中发生的思想观念之变。
人们在日常的连结中开始打破原子化的状态,学会如何关爱身边的其他伙伴;面对异议,开始学着如何倾听与包容,非暴力地沟通,求同存异;亦开始反思自己的语言,试着净化有歧视性的、厌女和爹味之语;开启对话,对于其他族群、不同世代抗争者的苦难不再觉得遥不可及,“我们都在看着”……
过去三年中,我们被不断灌输:我们的生活是“非必要”的——我们必须过一种“非必要的生活”,比如“非必要不外出”,“非必要不聚集”,“非必要……”。曾经“必要的”封控被终止,无疑让我们在今年开始重思一种“必要的生活”应该是什么样的,再更进一步,“必要的公共生活”应该是什么样的。对此我们现在暂时没有一个共识的答案,但或许一步步的探索会悄然在“迷雾”中点亮前路、启发我们。
各位同行者,各位读者朋友们,在这一年的工作和努力后,我们带着困惑与迷茫以及带来转变的希望即将迎接2024新年。在辞旧迎新之际,莽莽衷心地祝愿各位新年快乐,平安顺遂,充满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