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同婚:政治角力下的未竟之路
自2019年台湾通过同婚以来,已经陆续扩大了跨国同婚的适用范围;但迟迟没有覆盖中国大陆地区。直到2024年9月19日,台湾陆委会宣布,已经在第三地结婚的中台同性伴侣可以在台湾登记结婚。眼前是一小步的政策宽限,但对于中台同性伴侣来说,背后尚有巨大的沉重阻碍。
作者 / 何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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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9月19日,台湾陆委会宣布已经在第三地结婚的中台同性伴侣可以在台湾登记结婚。1
这一喜讯,是台湾政府部门回应“Ryan案”胜诉的结果。
8月,台北高等行政法院判决“Ryan案”中Ryan一方胜诉,移民署应依判决结果对Righ进行结婚面谈。
Ryan与Righ是一对两岸同性伴侣,2019年他们在美国登记结婚,但因为Righ来自中国大陆,婚姻不被台湾认可,移民署拒绝Righ以Ryan合法伴侣的身份入境。
Righ依法提起诉愿、行政诉讼,台北高等行政法院于2022年4月间判决Righ一部胜诉,但此后移民署以「不确定两人婚姻关係该适用何种法规」为托词,再次拒绝Righ团聚申请。Ryan、Righ因而继续上诉,终于在8月得到是次结果,并在9月得到了陆委会的回应。
然而,这一结果并不覆盖所有两岸同性伴侣,现今,那些因为各种原因未能前往第三国结婚的同性伴侣,仍然无法在台结婚。
而这一条路,她们2已经坚持了许久。
2019年5月17日,台湾立法院三读通过了同性婚姻,成为亚洲第一个同婚合法化国家。
当天,茶客看到新闻,激动无比地给自己的同性伴侣小丹打电话,告诉她,“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两人在电话的两端,喜极而泣。
然而,没过几天,茶客便发现,她高兴得太早了。尽管台湾通过了同性婚姻合法化,但她们仍然无法结婚,只因为:茶客是台湾人,但小丹,却是中国大陆人。
当时,台湾的法律规定,如果同性伴侣其中一方来自别国,只有在其所属国也通过了同婚的前提下,才能在台湾结婚。
2023年1月19日,台湾内政部宣布扩大跨国同婚适用范围,即无论对方所属国是否通过同婚,只要一方是台湾人,便可登记结婚。
这一法律亦适用于香港与澳门,却唯独不覆盖中国大陆地区。
像茶客与小丹这样的两岸同性伴侣,还有很多,仅仅是台湾伴侣权益推动联盟(下简称伴侣盟)接触到的,就有数百对。在两岸关系日趋紧张、交流越来越少的现状下,她们的生活与未来规划如何被影响?面对一系列宏大的词汇:国族认同、领土纷争、国家安全,作为时代洪流中的一个微小个体,她们的生命如何被搅动,又如何回应这一洪流?
Part 1 被疫情、签证政策隔开的她们
今年,是茶客与小丹在一起的第九年。
九年前,茶客33岁,小丹27岁,她们在一款线上游戏认识,渐渐熟络,互生好感。第一次见面,她们因为太过紧张,分别叫了一位自己的好友来撑场,茶客更是叫好友一起从台中赶到广州,四个年轻人从广州搭乘火车,相伴去广西旅行。
小丹从前没有和女性交往过,和茶客恋爱之后,才发觉,“还是女生最懂得女生”,茶客对她和她的家人都体贴入微,悉心照顾。每次从台湾去中国大陆,茶客都会为小丹的母亲采购她的常用药,带给老人家。茶客与小丹一起旅行时,也时常带着小丹的两个妹妹,四个人一同出游。小丹恋家,需要安全感,茶客拿出自己的积蓄和小丹一起在她广东的家乡买了一套房子,房子有三间卧室,茶客特别提出,其中一个房间留给小丹妈妈,另一个留给正在上学的小妹妹。
两个人一起渐渐步入中年,逐渐成为彼此的家人,相濡以沫。小丹对茶客也是如此。茶客有一个通过人工生殖技术生育的女儿,九年前她们相识时,女儿才一岁多。小丹喜欢孩子,对她视如己出,女儿也逐渐依恋小丹,甚至比起茶客,更离不开小丹。
然而分离,却是小丹与茶客经常需要面对的。
2019年8月之前,她们通过观光签证不断穿梭于台湾海峡,和彼此见面。茶客家在台中,在一间汽车旅馆公司工作,小丹则居住在广州,自己开了一间服装店。由于小丹的工作性质更自由,那时,更多时候是小丹从广州去台中。
但台湾的观光签证每年最多停留180天,对于热恋中的情侣不够,对于已经成为彼此家人、希望长期厮守在一起的茶客和小丹来说,更是不够。每次被迫分离,都意味着正常的生活轨迹被打乱,女儿见不到自己的另一位妈妈,二人也无法在这样的状态下规划未来的生活。
2019年8月1日,中国大陆官方突然宣布“鉴于当前两岸关系”,暂停赴台自由行签证办理。这是中国官方第一次暂停赴台自由行签证。当时正值台湾大选前夕,以往台湾大选前,中国亦会出台措施限制赴台人数,但未有过全面暂停的先例。此举被视为中方对台湾支持香港反修例运动的回应。至今,自由行仍未恢复。
小丹与茶客是这番操作之下受到影响最大的群体之一。当时,台湾同婚已经通过,但包括两岸同婚在内的跨国同婚未通过,两人无法结婚,自由行签证是小丹此前来往台湾的最佳选择,亦是为数不多的选择。
此后半年多,小丹只能通过办理“医美签证”前往台湾。医美签证原本是开放给有体检、医疗美容等需求的大陆人,相比起自由行观光签证,办理医美签证所需材料更多、流程更为繁琐,但为了和自己的爱人见面,她们只能申请医美签证。
2020年,新冠疫情全面爆发,2月11月,台湾宣布全面禁止中港澳人士入境,3月19日,全面禁止外籍旅客来台。中国大陆方面,虽未禁止台湾人入境,但有严格的隔离要求。
疫情爆发后,茶客与小丹的生活被彻底打乱,小丹无法前往台湾,茶客因为工作和隔离要求无法前往大陆,她们三年多无法见面,女儿经常问起小丹的去处,有很强的分离焦虑,茶客只能一遍遍和女儿解释,安抚她的情绪。2020~2024年,小丹缺席了女儿成长中宝贵的四年。
2021年,茶客终于向公司请到了两个月的长假,她立即飞往中国大陆,在上海进行了15日的酒店隔离和7日的居家隔离后,终于见到了三年未见的爱人小丹。三年中未能见面的日子,她们靠视频、游戏维系感情,茶客说,“的确很难,但很奇怪,我们都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这段感情。”
两人如胶似漆地在一起度过了三周时间,然后茶客回到台湾,再次隔离15日。两个月的假期,隔离的日子就占去大半。
2022年下半年,台湾针对其他国家的入境限制措施逐渐取消,但至今,台湾仍未恢复中国旅客赴台的观光与医美签证。2023年初,台湾通过跨国同婚,却唯独落下了两岸同性伴侣,茶客说,知道消息后的自己“哭得超惨”。
如今,仍旧无法结婚的她们,又被两岸的签证政策隔开。
2024年6月,记者在台中见到茶客、小丹与她们的女儿。茶客身高很高,利落的短发,身着短袖、短裤,性格直爽,一见记者就热络地招待;小丹则一头长发,脸上总是挂着温暖的笑意,回答问题时有些害羞。女儿今年已经12岁,在茶客接受访问时,她就依偎在小丹的身边,亲切地和她说着什么。
在第三地婚姻被承认之前,两岸同性伴侣想要在台湾相聚,只能通过专案处理,获得短期的停留签证。这次小丹来到台湾,便是通过专案申请,获得了1个月的停留许可。
Part 2 夹在官僚系统之间
然而,专案没有明文规定,只存在于陆委会的口头表述中,不仅无法彻底解决两岸同婚未通过带来的种种问题,还在实际操作中困难重重。
专案究竟是什么?申请人需要什么材料?可以停留多久?标准是什么?这些问题都无法被清晰解答,申请人更像是碰运气,能入境一次是一次。
小丹此次通过专案申请,花费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下一次申请是否能够通过,又是未知数。
小安和小羊这对两岸同性伴侣也在为专案入台焦头烂额。
小安来自台湾某市,今年25岁,是家里的独生女。她的爸爸是医生,在台南开了一间诊所,妈妈是多年前通过结婚来到台湾的陆配,是一名家庭主妇。爸爸妈妈很恩爱,从小,小安在一个和睦、幸福的家庭氛围中长大。这也造就了她温和的性格,在采访中,她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说起话来不紧不慢,非常耐心地回答记者的每一个问题。
而她的伴侣小羊则有着完全不同的成长环境。她比小安大八个月,出生于河南的一个国家级贫困县,上面还有个哥哥。父母非常重男轻女,在她14岁那年,为了彩礼,他们强迫她嫁给一个长她十几岁的男人。为了逃离这门婚事,小羊选择了离家出走,去外地打工。
她只有小学学历,为了逃离原生家庭,她四处奔波打工,现在生活在宁波,做网络主播。2022年,她和小安相识于社交媒体,之后不久,小安为了和她生活在一起,辞了职,从台湾去到了宁波。
小安有情绪焦虑症,严重的睡眠障碍,还因为心率过快,需要服用降心率的药。和小羊在一起后,对方像姐姐一样照顾她的情绪,她的情绪稳定了许多。提起小羊的童年经历,小安说自己“非常心疼,只能在日常生活中对她好一些”,两个女生一起在异乡漂泊,照顾彼此。
宁波不是她们任何一方的家,她们在那里租了房子,小羊继续做网络主播,小安则找到了一份羽毛球教练的工作,因为经济困顿且无依无靠,小安说她们“只是在活着”。
她们都渴望去台湾生活。
小羊虽然逃出了家门,但她的父母仍隔三差五打电话,要求她付“赡养费”,她拒绝多次,激怒了他们。现在,她的父母威胁要起诉这个“不孝的”女儿。原生家庭不幸,她却和小安的父母关系非常紧密,她们会经常通过视频交流感情,小安说,父母非常喜欢小羊。对小羊而言,去台湾生活,是离开原生家庭,和真正爱自己的家人生活的机会。
而对小安而言,回台湾也有现实的迫切。两三年前,小安的爸爸确诊了咽喉癌,本来经过治疗后病情已经稳定,但就在今年六月,他被发现有了癌变,癌症转移到食道。而就在此时,妈妈又被查出卵巢有一个十几公分的瘤。作为独生女,小安感到自己有责任照顾她们。
在结婚的希望破灭后,小安辗转了解到专案申请这一条路径,然而,由于专案没有明文规定,需要的材料非常复杂,台湾这边要求的材料,在大陆那边往往又非常难获得,导致小羊至今仍无法入台和小安团聚。
两岸同性伴侣的命运就这样夹在两个官僚体系之间。
Part 3 就算结了婚,也不被承认
有时,官僚体系的运作非常荒唐,即便是民主国家,也不外如此。
在今年9月17日之前,两岸同性伴侣不仅无法在台湾登记结婚,而且那时,就算她们前往第三国结了婚,婚姻关系也不会被台湾政府承认。
云杉与伴侣乐乐便遇到这样的困境。
云杉出生于70年代的台湾,父亲早逝,她与母亲生活在一起。她的成长年代,台湾对于同志的态度仍然保守。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云杉,性格坚强,非常努力。从小她的成绩就很好,家境并不宽裕,她靠着自己的打工挣来的钱,去到了美国念书。回来之后,在台湾、中国大陆从事IT行业的工作。
八年前,她和比自己小十多岁的乐乐在中国大陆相识,并开始恋爱。
记者在台北见到云杉时,她身穿POLO衫,戴着一副眼镜,手机套着翻页式的保护套,时常被她握在手中,谈话中,她很少谈及自己的感受,每当谈到困难,她总是更多地谈解决困难的尝试。她做事有规划,且有很强的工作能力,在采访中,她多次提到,她相信个人奋斗的价值。
面对两岸同婚无法通过的现实,云杉主动探索了另一条路:前往加拿大登记结婚。
2023年,二人前往加拿大结婚,并通过人工生殖的方式,生育了一个孩子。这个过程中,她们遇到种种的困难:乐乐被使馆拒签四次,在加拿大和房东有矛盾差点要流落街头,等等,但云杉和乐乐都一一解决了。
孩子刚出生不久,云杉八十岁的母亲在台北家中晾衣服时,不慎跌倒受伤。云杉着急地要赶回家中看望母亲,但无法抛下刚出生的婴儿让伴侣独自承担照顾责任。她们向台湾移民署申请以已婚伴侣的身份一同入境,但被拒绝。
在移民署,云杉和那里的官员大吵一架。和移民署的沟通让她身心俱疲,她说,“我的个性就是,我退场的时候一定要是我的高光时刻。我可以最后选择不来台湾生活,但一定要拿到许可,我再来取舍,”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但我没能拿到。”
最终,云杉只能暂时留下乐乐和孩子,只身回到台湾照顾母亲,乐乐带着未满一岁的孩子回到中国大陆。
Part 4 “你有本事去和习近平说啊”
台湾伴侣盟是一直在推动同婚议题的NGO,其秘书长简至洁告诉记者:“原本我们觉得,两岸同婚会是跨国同婚中第一个通过的。”
在简至洁看来,两岸同婚没有任何法规上的障碍,不需要修法,只需要行政配套措施,即可实现。
根据《两岸人民关系条例》,婚姻依“行为地”法,且该法所称行为地指台湾或中国大陆,所以,如果台湾籍和中国大陆籍的同性伴侣能够在台湾结婚,其婚姻就能成立。
唯一的阻碍是“机场面谈制度”。台湾针对中国大陆籍配偶设立“机场面谈”制度,要求双方先在中国完成婚姻登记,之后才得以申请入台团聚。陆配取得入台许可后,两人必须先在机场进行“机场面谈”以确认婚姻的真实性,面谈通过后,陆配才能正式入境办理结婚登记。
而中国大陆并未允许同婚,两人不可能先在中国进行结婚登记,也就是说,程序上存在卡关。
但实际上,这一障碍只需要出台相关配套措施,如要求提供两人交往关系的证明,即可解套。
台湾对其他一些国家亦有类似的面谈制度,这些国家主要为东南亚国家。根据规定,当事人必须在这些国家登记结婚后,才能申请面谈来台。但此项要求已经在2023年跨国同婚通过时被取消,即她们可以直接申请面谈,来台后在台湾登记结婚。
可见,行政配套措施的实施并不复杂。
简至洁在此前接受其他媒体采访中提到,两岸同婚至今未通过的原因,与两岸当前的政治氛围密切相关。3
2019年香港爆发的反修例运动,在台湾社会引发热烈讨论,北京政府对香港示威者的态度被台湾人看在眼里,对对岸政权有了更多不信任与负面的情绪。
彼时,伴侣盟正在推动跨国同婚的通过。她们通过行政诉讼的方式,帮助跨国同婚当事人提告不予登记结婚的户政事务所。而第一对案例,她们选择了澳门-台湾这一对伴侣。
简至洁说,“当时台湾的社会氛围都是在‘挺香港’,我们以为大家也会像挺香港一样,支持台澳的同性伴侣。谁知道,我们当时的po文发出来,立刻被台湾网友洗版,几乎所有的评论都在反对我们,觉得我们竟然提了一个澳门人,有的评论说‘台湾已经通过同婚了,台湾没有欠他们什么’,还有的说‘是澳门没有通过同婚,你跟台湾说有什么用,你有本事去和习近平说啊’”。
港、澳和中国大陆有着各自的差异与脉络,然而在汹涌的民意中,它们多多少少都被当做了“中国”或“中共政权”的延伸。那段时间,许多网军攻击伴侣盟,并不断制造假消息攻击台澳当事人,甚至有人挖出澳方两三年前的贴文,捕风捉影地说,“你看他就是中共啊”。
简至洁称,“那位澳门朋友明明超爱台湾的,他根本就觉得自己是一个台湾人了。”但这波网络舆论之后,大家都觉得“对啊,台湾已经通过同婚了,跨国同婚没有通过应该去和对方的国家算账,而不是来找台湾政府”,这一套论述深入人心。
新冠疫情爆发之后,台湾对疫情爆发源头的中国态度更加负面,停了中国游客的观光签证,且至今未恢复。民进党总统的连任也令北京政府加强了对台湾的惩治,2020年4月,北京政府暂停了大陆学生赴台升学的计划。近几年,两岸关系持续紧张,双方民众交流的机会却越来越少。
“在这样的政治氛围下,我们知道,不太可能向(台湾)媒体谈两岸的事情。”简至洁说,“但我们仍在帮助两岸当事人,打诉讼,联络陆委会,推进议题;我们也会接受外媒访问,和他们谈两岸同婚当事人的故事,但是在台湾媒体操作上,我们不怎么谈。”
黄奕嘉是土生土长的台湾人,亦是伴侣盟负责推动两岸同婚议题的专员,他提起自己身边的台湾朋友对于这个议题的不理解。“一开始,我会从法律的角度来和他们解释。但两三个月后,我发现他们还是会找各种借口说,(两岸同婚)不应该通过,我开始明白,就像台湾政府不通过两岸同婚,其实是一个政治性的决定一样,对他们来说,这也是一个政治性的立场。”
两岸同婚,在多数台湾人眼中,成为一个“国安问题”,如果通过,会令台湾“社会观感不好”。
茶客对此表达了不满,“说我们(两岸同性伴侣)有国安问题,那为什么(两岸)异性恋没有国安问题?为什么两岸的异性恋仍然可以结婚?我们也愿意像异性恋那样面谈、做国安的审查啊,但连机会都没有。”
小安也说,“我妈妈也是陆配,和我爸爸在台湾生活得很幸福,那为什么我和我的伴侣不可以?这很不公平。我一直想说,两岸同性伴侣结婚,真的不会影响到我们国家的任何问题。”
小羊则更直白地表达,她觉得这其中有着台湾对中国大陆人的歧视。
在推动这一议题的过程中,伴侣盟的策略是强调“两岸异性恋可以结婚,而同性恋不可以,这是不平等,因此这是一个人权问题,不是国安问题”,以此来淡化民众对于国安的疑虑。然而,是否来自中国的人就有可能是间谍、而威胁到台湾的国家安全,这样的预设又是否是一种对人权的侵犯,简至洁表示,“我必须承认,当下台湾对于中国人员往来保持警戒,是应该的。以现在中国对台的方式以及渗透方式,所有人都感到紧张,所有人都应该保持警戒。”她认为,这并非歧视,“因为这是对中国政权和所有中国人员往来的警戒”。但同时,她强调,两岸同性伴侣不应该成为代罪羔羊。
Part 5 “不是所有人都有学历、有家庭、有资产”
第三地的婚姻被承认,并不能为所有人带来长舒一口气的释然。
云杉和乐乐本在考虑是否要移民去其他同婚合法的国家,比如加拿大。她们有不错的经济基础,也很喜欢那里。只是要离开年迈的母亲,费力融入一个完全不同的社会,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如今,她们的婚姻关系终于得到了承认,乐乐终于可以前往台湾,以云杉妻子的身份,和她与她们的孩子生活在一起。
而对于小安和小羊来说,即使第三国的婚姻被承认了,对她们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帮助。小羊的学历和背景让她申请其他国家的签证非常困难,出国的难度很大。
小安告诉我,“这个消息(第三地婚姻)是一大进步,能有部分的伙伴能够顺利结婚,但我太太不太好办理签证,中国护照办各国签证的要求实在太严苛了,我和伴侣也很无奈,我们只是普通人,不是所有人都有学历、有家庭、有资产。”
她们只能考虑少数既对中国护照免签、又通过了同婚的国家,泰国是她们第一个想到的,但查资料后却发现,必须其中一方是泰国人。现在,她们在尝试了解古巴的同婚政策。
茶客和小丹也面临着类似的问题,小丹法律意义上的单身状态令她很容易被拒签,茶客说,“还有路要走,第三地也是一个挑战。”她们原本打算以诉讼的方式推动议题,已经起诉了户政所。8月27日,案件第一次开庭,11月将进行第二次开庭。
但茶客说,“我现在也感到很迷茫,按照陆委会这次的说法,直接在台湾户政结婚应该不可能。”现在,她不知道是应该继续打官司,还是花更多时间帮伴侣搞到一个签证,好去国外登记结婚。
在采访中,记者发现,许多台湾人并不知道目前两岸同婚还未通过,在台湾,这个议题似乎沉寂、边缘又富有争议。
然而,它却真实地影响着许多个体的命运。两岸的政治角力之下,爱情可以被异化,血脉亲情可以被忽略,一个人的未来更是可以被轻易地改写。
她们仍在这洪流中,拼命地游着。◼︎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https://www.mac.gov.tw/News_Content.aspx?n=B383123AEADAEE52&s=3C669B126B485864
本文内的采访对象均为女同志伴侣,故下文使用“她们”。
https://www.bbc.com/zhongwen/trad/chinese-news-52836432
報導裡寫:「泰國是她們第一個想到的,但查資料後卻發現,必須其中一方是泰國人」
不過這個網頁寫說:「 親身經歷-兩個外國人在泰國注冊結婚流程分享 我們是兩個中國澳門藉的外國人在泰國辦理結婚,但如果有一方是泰國人也適用的,可以參考。」
https://valleybkk.blogspot.com/2017/12/blog-post.html
這個網頁寫兩個外國人可以在泰國結婚
https://thailawonline.com/zh/%E6%B3%B0%E5%9B%BD%E5%A9%9A%E5%A7%BB/
似乎不用一方是泰國人,可以請問她們查到的資料來源嗎?還是她們查到的是若是同性婚姻的結婚,得要一方是泰國人(但那又會不會是要成為泰國公民的情況,才得要是一方是泰國人)?